我的恐惧

气温突然降了下来,走在大街上,会感到寒意料峭。不过和武汉比起来,北京的天气还是可以接受,也许是多亏了北方的暖气。在武汉要承受的湿冷,在北京则变成了唇裂,大概是因为干燥所致。北京的天气并没有预期的冷,在没有风的日子,一切还都是可以接受的。也许是经受过武汉的磨炼,才得以忍受北方如此的天气。不过即便是如此,在室外的温度还是比较低的。

周末的时候,我体验到了来自自身的那种恐惧。那天站在雪顶,面前的是陡峭的雪坡,我尝试往下看,却无法看到脚下是否有人,直到最后才看到同行的人已经在接近坡底的时候摔了。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在全身漫游,我才明白什么叫做双腿发软,双手不得不抓紧,因为颤抖的双腿已经无法让自己相信能够支撑住自己。我告诉自己,必须赶紧下去,不然恐惧会越来越强大,直到最后丧失行动的勇气。

尽管滑倒一半的时候双腿一软就摔倒了,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几乎每个人都会摔跤,只有不断的摔跤才能够学会滑雪。尽管陡峭的雪坡并不好控制,但是通过不断的练习,可以让自己越来越熟练,最终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双腿和平衡,安然的滑下去。

如果说这种恐惧是可以征服的话,那么在我内心的另外一种恐惧,就不是自己所能够控制而得到消弭的。

唯有记忆,才证明我们的存在,历史,记录着我们的根基。放下手中的《思痛录》,把思想从那段刻骨铭心的历史拉回来,对于共和国的那场浩劫,我感到一种遍布全身的寒冷,并窗外呼啸的北风更为凄厉,而恐惧,则比在山巅时更甚。

我们要不断的回顾我们的历史,才能够寻求对自身的理解。忘记了从哪儿看到说,先知并非他们真有能力预知未来,而是因为他们对于过往有更多的了解,才使得他们面对现实的时候能够做出正确的决策。

正如卡尔·洛维特在《纳粹上台前后我的生活回忆》给予我的点拨,韦君宜的这本回忆录也给我许多的收获。虽然薄薄的只有200页,却是不可不读的一本传记。把江平那厚厚的《枯荣与沉浮》放在一边,也只显得黯然失色,巴金的《随想录》一直没有拜读,但厚厚的一本,不知道和这本书比起来会怎样,待到有机会读来再做议论。写回忆录的人大多总是会超然的态度来谈论所谓的事情,然而韦君宜在《思痛录》中却在对历史的回顾和反思中,不仅仅剖析别人,也在深刻的剖析自己的行为和思想,行文之中充满了自责与忏悔,在这个缺乏自我反思的民族,这是何等的难得。

书并没有从十年文化大革命开始说起,也没有将1957年的反右作为起始点,更没有像一般的自传那样从把父辈的历史挖掘。韦君宜是真诚的,这薄薄的200页只容得下她在最后的那些岁月中的深刻的思考。叙述从延安的“整风运动”开始的,讲述了“胡风案”,“1957年的反右运动”,“反右倾运动”,大跃进的灾难,文化大革命,“四五运动”,以及文革后的一些事件,还有学大寨等所见所闻以及所感所思。这是翔实的一手资料,让我们从一个新的角度认识了那段难以言喻的岁月,尽管我没有经历,也不可能经历过那些年月,但是造成的影响却深深的烙印在我身上,在我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总是会重新记起这些苦难。

尽管王明也曾说“延安整风”是“文化大革命”的演习,然而我感觉可以从更早的岁月中寻找到深刻的印记,一如瞿秋白的死,只是韦君宜并没有经历过那一段岁月而已。在这历史的背后有一条隐藏的暗线,而这正是乔治·奥威尔在西班牙的战场上所见所感,促使他成为走向了反对极权主义之路。

正如一句说烂了的老话,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反右派斗争”与延安的“整风运动”完全一样,制造了所谓的大量冤假错案,其实这正是对他们天真,愚昧与无知的惩罚。韦君宜多次在书中提到她:既是受害者,也是害人者;她曾经由被整者变成了整人者,继承了那个专以整人为乐趣的恶劣做法。她干过违背良心的事情、也写过唯心的文章。因此她说“制造了这个悲剧的人中间显然有我一个,可是我并不想这样。”“我并不愿意这样做却还是做了”。为什么?其实她早已经在前言就说清楚了

我觉得共产党这么不顾一切苦干,看来是真的能够为人民、为祖国而牺牲一切,这是值得我一生永远跟随的。人能够如此,这才是真正的光荣,是人的价值的实现。

入党后我从不怀疑党的光荣伟大。

入大学读哲学,也觉得金岳霖的 逻辑、冯友兰的哲学史什么的很有味道,实在。而休谟的人性论,使人深思,得一种思辨的快乐。但在决心入党之后,我把读书所得的一切都放弃了。我情愿做一个学识肤浅的战斗者,坚信列宁、斯大林、毛泽东说的一切,因为那是我所宣布崇拜的主义。

为什么会有那一切,因为“盲从”吗?十五岁的特务,十岁的特务,甚至6岁的特务,现实是如此的神奇,却没有让人产生怀疑,是人们的愚昧还是无知?现实的虚妄在此显得格外的恐怖。恐怕并非那么简单,抛弃了自己独立思考,丧失了怀疑精神才是根源。然而她真的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吗?

我不想说学生是愚昧的,但是学生确实是最容易受欺骗的,也是最容易闹事的,他们还没有走出家庭的襁褓,却试图掌管代表社会的权力,不只是80年的学生,就看看近些年的学生,便令人心生沮丧。百余年过去了,为什么还没有任何变化?作为一个读完大一就跑去闹革命的人,我并不想对韦君宜说太多,毕竟事已过迁。只是隐约觉得,千百年来的奴化思想,还依旧在我们深处作祟,而本朝更是变本加厉。

有时候我会对那些并不深刻的反思嗤之以鼻,可是当我真正面对的时候,恐怕也未必会有如此胆量。我已经站在太多的人肩上,站着说话毕竟不腰疼,可是我还是会感到恐惧,对于当下的怀疑始终在我的内心深处徘徊。我看到还有形形色色鬼魅跟随我们身后,不曾散去。

人啊人,贪婪和愚昧是我们的悲剧之源,无知,则是我们的悲剧之根本。

发布者:巫山霏云

巫山霏云,87年生巨蟹,文科生,IT男,喜读书,不求甚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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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条评论

  1. 看完《乌合之众》后我觉得很多以前不能解释的“神奇的年代”都解释清楚了。。。。 大众注定愚昧,这也就是人类注定是悲剧的原因

  2. 看了你的博文,很棒,很高兴能认识你……有的学习了,呵呵,你的网站很“简单”……很喜欢……会一直关注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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