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武漢

偶然在MSN上面遇到才子,問及近況,忽然他說到:“我一點都不想武漢,不知道爲什麽。”

恍惚了一下,忽而又感到一陣欣慰,這樣不也挺好么。工作也還算順利,在那邊都已經有女朋友了,生活也會要安定下來了。在那邊既然找到了新的歸屬,又何必在過去中尋覓呢。看一下照片,很可愛的一女孩子,暗地裡默默祝福他們能夠在遙遠的貴陽得到幸福。想一想,才子都已經畢業兩年,轉眼我也要離開武漢去工作,時間就在不經意間過去了。

我混白雲的時候,才子已經辭去了站務,專心考研了。在考研結束的一次站務聚會上,才子才匆忙趕來赴會。那時的才子還有些青澀,西裝革履的他正準備去參加一次招聘會。其實本不認識才子,那時剛剛轉系到哲學系,和一些資深的網友聊起來,才知道有才子和我一個學院。當年人文版還有小TO和zijin做版主,湖南版還是youtiao在撐著,Ashun帶著八區旅遊灌水團到處轉悠,大CS還水漫全站……如今已是落花隨水而去

匆忙的才子只吃了一會就走了,也許是因為我們在一個院,在後來還繼續聯繫。當時的他想考北大的美學,不過還是沒有能夠考上,便只能去尋工作。當時貴陽日報的老總過來招人,便跟去了。我對才子坦言如果還想繼續也不在乎是在學校還是在工作,都可以再考研。不料兩年過去了,居然已經要成家了。不知如果不是我論及,他已忘記了遙遠的武漢,在貴陽安靜的生活

想起了老哥,那是在高中的時候,他剛剛從湖南科大畢業,到我們學校教計算機,那一年他說要和同學一起考浙大的研究生。不料時過境遷,多年不見的他已經在我大三的時候成婚。論及過去的想法,他已經不再有更多的言說。也許也不錯,在我那個高中還是可以過一個很簡單的生活,未必這就不是一種幸福。有點遺憾未能參加他的婚禮,也未能看到他那漂亮的新娘。

在貴陽的才子會不時抱怨記者的工作,但也會在抱怨之餘繼續在貴陽的生活。老哥也會偶爾露個面和我聊兩句,說你小子混得比我好多了。假如生活在追求一種幸福,那麼質樸的簡單又有何不可,在一處覓得快樂,能夠守護這種幸福,未嘗就不是一種幸福。尋到一生的守候,讓心跳與之一起停止難道不是一種最大的幸福。

不再想念武漢,也許對意味著一種解脫吧。不必再去記憶中尋找曾經的美好來慰藉自己,因為現在已經合意了。找尋到心靈的歸宿,該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呢

最後一堂考試

與邏輯學試卷一起交上去的,還有這個學期,於是寒假開始了。

如果不出意外,這應該是我本科期間的最後一門考試,雖然這也是我最沒把握的一次考試,但也是最輕鬆的一次。對我同學來說,這本是大一上的一門課,但我是大二才轉系過來的,於是只能申請補修。聽聞有兩個大三的也要補修,於是有點後悔沒有在大三修數理邏輯的時候一併處理了,現在一個人在寢室裏面沒有任何心情看考試相關內容。寢室幾個外漢的在開題答辯結束后就立馬離開了,剩下我一個人整天在寢室遊蕩。沒有女朋友,不玩遊戲,摔折了腿,也沒有其他嗜好的我閒來無事,只能看看書,上上網,打掃一下衛生度日。在博爾赫斯和雨果,還有加繆之間糾結,所幸的是這門課是開卷考試,我也樂得個現學現賣。

雖然現在身在文科,但參加的考試多多少少也有幾十門了,因為大一的厭學,除了1x這個分數段,在我的成績冊上基本覆蓋了各個十分段。有天清華的朋友在校內說成績冊上如果沒有紅的黃的呂的,那麼大學是不完整的,如此說來估計我已經接近於perfect了。對於考試我有著一種抵觸的心裡,寧願寫一篇論文我也不願意考試,特別是閉卷考試。

一想到考場上的那種被監視的感覺,監考老師身上散髮出的不信任感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正如中國的教育從來就不是爲了塑造人格、啟迪智慧。而繼承著千餘年的遺志,繼續蒙蔽著學生的心性,繼續推行著奴化思想。中國的考試也充滿著從科舉中傳承來的選拔旨趣,充滿人與人之間的提防,在監考人員的眼神中,作弊已經深深的刻在了每一個參考者的臉上。

很想說我不作弊,但我不能說我就一定沒有做過弊。一直認為,如果考試是一種對自我能力考核的形式,那麼我就不能也沒有必要通過欺騙的手段來獲取一種自欺欺人的成績。擺在神龕上的是泥菩薩,是沒有辦法將我待過人生這條苦難之河。當唐玄宗說到天下英雄皆入我彀中時,權力的遺志已經從上到下貫穿整個帝國的核心。考試在權力的催化下已經不再是簡單的能力考核,而是與利益有著密切關聯的一種活動。一百多年前老馬就精闢的指出,在利益的驅動下人們會無視道德和法律,更何況在權力的驅動下。

我始終認為一個真誠的人應該是不欺騙自己的人,只有這種人才是站在大地之上。但一個不容忽視的現實是我們一直躺著,卻還以為自己站著,被各個勢力強姦,卻還以為自己活得很有尊嚴。如果不是在讀過王怡那篇《在作弊中慢慢成長》后幡然醒悟,我不會相信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與自己的信仰是如此的南轅北轍。假如從來未曾有過自己,談何不欺騙自己?

這個社會從來就沒有試圖讓我們去認識自己,實現自己。有的是附在權力上試圖苟且的蛆蟲,試圖從這骷髏身上分得一塊肉哦,試圖活著。在現實面前,我們不斷的扭曲自己以或下去,適應我們的家長,我們的老師和學校,我們的教育制度,我們的生存體系,還得意洋洋,以此為常態。以丑為美的事情從來就不曾少過,“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講的如果不是權力的醜陋,就是依附者的猥瑣形態。如果說余華的《活著》給我們表演了活著的姿態是對生活的忍受順從,那麼,魯迅所說的第三種時代什麽時候才會到來?

西塞羅說“教育的目的是讓學生擺脫現實的奴役,而非適應現實。”只有現實的中國,從未有過擺脫現實的想法,有的只是活下去的慾望。可惜,為人進出的門緊鎖著,匍匐屈從于現實之下的狗在囂張著。苟且的人們在不斷的繼續苟且,并不斷的傳染這種習氣。沒有理想,也沒有未來,有的只是一溝絕望的死水。

最後一堂考試結束了,可還有許多其他眾多的考試還在,或者明的,或者暗的,悲哀的是我們如果不作弊往往無法通過這些考試。可是如果作弊的人在道德和人格上就是不合格的,那麼即便通過這些所謂的考試又能怎樣呢?

大学的最后一节课

我之所以坚持要从北京回来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希望再次回去上课,珍惜这最后的一些日子。这是一个令人发笑的理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能够做到,事实证明除了和09的一起上过几次课外,我也只是在刚回来那阵子去上过几次本班的课。

其实并非我不想去上课,而只是大多时间没听,无法跟上节奏,更多的原因在于其实我并不是要上课去听什么,而是希望能够再和同学聚聚。现实是残忍的,每次去上课很少能超过十个人,更多的时候,只有5-6个人在偌大一个教室,况且其中还有诸如我这种埋头读其他书的人,这早已早已不再是我所期望的课堂,我也不是能够静心读书的我。

从北京回来后我一直时间紊乱,直到班长开始催促才发现已经临近期末,匆匆赶了几天,连抄带写的才把四篇论文赶出来,如此潦草,自己也只能为自己默哀。对着课表,发现已经到了这个学期的末尾,还剩下最后一节课,佛教哲学。恍惚还记得黄熹在课堂上发怒的事情,只是大家最后还是不领他的情,考研的依旧自习,找工作的依旧找工作,打游戏的依旧打游戏,飘渺如我者继续飘过……

在这个学期的最后一节课上上大学的最后一节课,时间和逻辑上取得了如此的一致,不由得暗叹教务科的苦心安排。对于我来说,这种课是必须要上的,仅仅是为了纪念就必须要去。虽然不会听课,但是我会带两本书过去读,尽管这书和课堂好无关系。迈着伤残的腿一步一步的走到东九,想着以后再也不会在这上课,也不会有东九的教室分给我们班了。同学们现在都各自算计着,想早日离开这地方,再也不会有课堂上济济一堂的同学,叽叽喳喳,再也不会有老师点名读书,回答问题,我也不用怕舒年春叫我起来回答那些问题,雷瑞鹏带责问的眼神,张廷国洪亮的声音,高秉江的批评,唐琳那儒生般的念书,黄其洪的眼神让我惭愧……

原以为最后一节课的人会要多一些,没想到居然依旧寂寥得可怕,带我才5个人,还有两个来旁听的,黄熹在讲台上摆弄播放视频没有声音。交了论文,顺便帮黄熹把声音的问题折腾好了,站在讲台上看着空荡荡的教室怎么都可以理解黄熹当初为何会生气。只是原谅我暂时没有兴趣来静心读佛,连敷衍一下的心情都不带一点。

回到座位上,打开《去东方:收获灵魂》,一本讲基督教在中国传播的。投影仪显示视频是讲的辽宁海城大悲寺的妙祥僧团的故事,名字叫做《解脱之路》。黄熹不喜欢给我们上课,因为我们上课的人太少了,除了中间讲过一段时间的《金刚经》,不知道其他时间是否都在放视频。也罢,对着一群无心的人讲课也是一种痛苦,不如乐得清净

在昏暗的晨光中,洪亮悠远的钟声传入耳边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心里宁静许多。在有一阵子我很亲近禅宗,那是我最为失意的一段日子,花了两年的时间才走出那段灰暗的岁月。还能如妙祥僧团那般修行的,我以为在这片土地上绝迹了。能够虔敬的向善和安心的修身,我默默的向这些修行者致敬。以前很难理解的那些献身上帝的年轻神父,现在也无法相信看到这些年轻的和尚。常常会想起在《仙剑奇侠传》的电视剧中,剑圣会要下山去经历一番尘俗,而我总觉得酒剑仙更为可爱。海德格尔的“向死而生”,和孔子的“未知生,焉知死”,总是让我思忖不清。

及至播完,黄熹讲了两句结课话,三俩掌声想起,才在心里默念到大学最后一节课就这么结束了,四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只是没想到最后一节课时会如此这般结束。一个人走在熟悉的路上,暮色中的东九与我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此景是如此的凄凉。思量着,四年下来恍若什么都没有,再掂量,还是有一些东西,只是没有达到我的预期,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甚为怀念高秉江那抑扬顿挫的讲课,总是让我沉醉其中,不知时之降至;张廷国的课也很是不错,只是我常常会走神;万小龙胖胖墩墩的很可爱,讲课也非常的有意思。顿新国一丝不苟但不乏可亲,总让我觉得很是尊重,华工这地方留不住他,果然我还没毕业就回了南大。徐敏算是我补修时才认识的新老师,讲课也还不错,人也非常的可爱,很受小学妹们欢迎。黄其洪讲课也别有一番趣味,我可以预期到他今后应该会更棒。舒年春那夹杂不清的讲课总是会昏昏欲睡,闻骏的照本宣科让我低头翻书,小欧阳的声音常常让坐在靠后的我听不清楚,唐琳儒士般的吟读让我非常不习惯,雷瑞鹏略带责问的眼神总让我很怕,还有好些老师,只是接触不多

和寝室的人算计着时日,发现来年竟只能在这个地方待四个月不到了,不由感到怅然……过去的时日,曾经的现在,我们是否曾经珍惜,让自己不会后悔呢?我们谁又尝试着珍惜现在呢,大家努力的朝前奔走着,只有我停下来看一下身后?

在最后的时候来面对这一切,不管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我想,这都值得的。

雪落无声

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落下,除了一场风,没有任何的征兆。

直到雪停了,我恍惚感到雪已经下了,人们都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欢乐,而我看着雪花一片片飘落,心里在想是否有一个什么人在某个地方和我一样的看着雪花飞舞,不知是一种闲愁,还是一种相思。

一年的冬天就这么来了,悄无声息。离开北京的时候,心里有一种热切的期望与喃喃的不舍,却不料以一场暴雨告别。等不及的回到尚在秋日的晴川,刚换下北方的衣服,就听闻北京换上了新装。尚兀自庆幸之前已去香山看遍山红叶,给几位业已工作而未能成行的师兄给予同情,不料大家趁雪登山,不由为安全担心,及到照片分享,不由感到银装素裹的香山也是别样一番神韵。

姗姗来迟,晴川之前也曾有落下一次,但不及两天便已经全化了。那时正巧感冒发烧,浑身无力不能外出,整天宅在寝室里清理硬盘中的电影,最后发现想看的电影依旧是那么庞大,看过的电影依然少得可怜,和几个朋友比完全是惨不忍睹,暗地里安慰自己数量和质量没有必然的关系,但也只是怅然,心境早已不如之前,更何况又到了大四的日子。

在元旦去往咸宁的路上,言及时间才发现自己已经回汉两个月。当初期盼的热切,已然在晴川的寒冷中灭去,冷寂的一如墓地,只是还没有刻上墓志铭。不知不觉,时间就在恍惚中度过,也许是什么都没做,隐约记得的就只剩下ICPC武汉赛区,生病发烧,ACM校赛,上过几节课,考了四级,以及去了若干次武大和电影还有几本书。似乎在北京的时候说要做的事情,最后都只是成了口头上说说而已,等到再想有所作为,却发现已然是期末的日子,再看日历。才发现已是大学的最后阶段,想着这些年似乎什么都没做就过去了,不由感到一种怅惘。

回头看看周遭同学朋友,不是出国即是深造,剩下我这工作的人无法安宁的四处寻觅。出国,GPA烂,英语更烂,读研,已是无心在国内继续煎熬,其实是知道自己已经静不下心来继续读书,只能先去外面漂泊若干岁月。明明知道自己被自己关在自己的心屋,却始终不曾有想过走出的念头,我只愿在这里陪你老去,直到老去。走在路上,看着人们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就像卡夫卡的小说一般。丧失了重心的世界就如同灵魂溢出后的四处漫游。找不到方向,寻所谓的天堂,一直挣扎着仰望上帝,却明白只能够依赖自己的力量来寻找光明。

《城堡》中的K似乎被邀请过来做土地测量员,却发现到来的理由成了最为荒谬的存在,于是他堕入了一个陷阱,在这个陷阱中不断的挣扎,试图去重新建立这个理由的K最后在不断的尝试中放弃,并沦为了村民的一员。其实我一直想不通的是,为何K从来就未曾想过离开,直到最近才恍然大悟,原来《城堡》就是生活的隐喻,我们本无所从来,自然无从谈起离去。K以为城堡操作一切,进入城堡就能够解答他的疑惑,其实城堡也不过是在执行它的使命,一切都没有理由,我们只能在生活中沉沦,解答存在的意义

雪落无声,岁月喑然度过。我依然携着我,在窗边看着日出日落。面朝大海,春暖,是否花开。